去浴室,结果看光了我哥的兄弟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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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24-07-04 04:18:15
前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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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「冉冉,你去看热水好了没。」
当我妈喊我时,我正在王者峡谷疯狂输出。
我停下操作,戴着耳机就去了浴室。
在一个走位下,妲己突然从草丛冒出,我来不及逃,瞬间被秒,气得我一脚蹬门。
嘎吱一下,虚掩的门瞬间敞开。
同时,我目瞪口呆。
我怎么也没想到,一开门会遇到这样的场面。
男生头顶的泡沫还没化开,他怔住,与我面面相觑。
因为吃惊,我连戴着的耳机掉了都毫无察觉。
「我……」
哗啦一声,一阵水流从头顶灌下。
我被淋成了落汤鸡,全身湿透。
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,门外传来脚步。
「杨复,你好了没?我要进来上厕所。」
是我哥曲泽。
随着嘎吱一声,整间房子都是曲泽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「啊啊啊啊……」
「啊啊啊……我的腿啊!」
「疼啊……疼死我了!」
「……」
一切太过突然,以至于曲泽突然的摔倒,都是毫无预兆的。
他悲烈地喊:「杨复,你个老狗,干吗推我啊?撒手,我脸全部埋地上了,还有,你踩到我的腿了。」
我悄无声息地抬起那条刚踩了他腿的脚,手掌贴合——对不住了哥!
我发誓,我真不是故意的。
就是刚刚脚滑了一下。
气氛尴尬得异常,我愣了几秒,尴尬得连身后的人一眼都没看就跑。
可是越跑,身后的惨叫就越强烈,仿若时刻提醒着我:「曲冉冉啊,你罪大恶极。」
看了谁不好,偏偏是杨复。
不对,应该是「嫂子」。
我是在一天夜里发现,曲泽一个人躲在楼梯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:「我说我爱你啊,你怎么就是不相信!」那时他刚大一。
手机屏幕微亮,清晰地标注着两个字:杨复。
2
曲泽当晚就进了医院,右腿打了圈厚厚的石膏。
他悲痛啊!
他后悔莫及地趴在沙发上向我哭诉:「冉冉啊,那杨复真不是个东西,我真后悔认识他。」
他气不过,又捶着沙发说:「我看啊,我俩就是八字不合,天生相克。」
曲泽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。
他和杨复大学同窗四年。
大学刚入学的第一天,难免对舍友有种别样的热情。
在看到杨复时,他就热情地过去要求帮搬行李。
可行李还没搬成,人倒是先被送进了医院。
美人如毒刺,这句话简直是为杨复量身定做的。
曲泽还没触碰到他,过度的警惕感就让他掰折了曲泽的手腕。
医生诊断为骨折。
为此,曲泽在家里足足躺了两个月。
此后几年,学校里流传 S 大的校草与自己好兄弟关系非同小可,有人更是爆料说,杨复和曲泽已经连家长都见了,被人调侃为伤筋动骨的爱。
爱不爱我不知道,但家长肯定是见了。
曲泽大二时,杨复来我家的次数也越发频繁了。
只要我放学回家,一开门,准保能看见坐在客厅里帮我妈择菜的杨复,熟练得堪比我妈的亲生儿子。
每每这时,我就会被吴女士揪着耳朵一顿训斥:「这次怎么又考了倒数第二?」
我捂住耳朵纠正说:「妈,这次是倒数第三,我进步了。」
「进步个鬼。」
吴女士直接将手机摊在我面前,她气得直咬牙,「你们班上的倒数第二考试途中晕了,别以为这件事我会不知道。」
她不等我回答,直接就将我丢进了房间。
一同进来的,还有她请进来的杨复。
对待杨复,我妈的态度立马转变了一百八十度,「小复啊,这次就拜托你了,我家丫头笨,你给多补补。」
哪怕到了几年后的今天,杨复也还是一贯地笑着说:「没事儿,阿姨,您就放心去照顾曲泽,我会照顾好冉冉的。」
他贴心地将整理好的东西提过去,说:「阿姨,冉冉这段时间就住在我家了。」
我刚准备要说我不去,后背瞬间凉飕飕的,冻得我打了个寒战。
「哥……」
我僵硬地转过身子,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曲泽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,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,说出口的话也冰冰凉凉的:「杨复,你可真狗!」
3
「彼此彼此。」杨复还是懒懒地回复。
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,电花火石般的目光相撞,气氛冷峻,我被吓得瑟瑟发抖。
我觉得还是三十六计,先走为上。毕竟他们之间的矛盾,导火索就是我这个局外人。
我特别贴心地拉过老妈,说:「哥,妈熬不了夜,就让杨复哥照顾你吧。」
要走时,还不忘冲他挤了挤眼睛,示意他说,你看看,你妹为了你的「终身大事」,有多贴心。
可曲泽这个二缺,却压根儿没看懂。
他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,嫌弃地说:「曲冉冉,你眼睛抽了?干吗将我和这东西弄得这么近?」
我的做法,曲泽似乎不怎么领情。
曲泽浮夸地扶着墙挪了半米,又不安地环抱着胸口,说:「请保持这个距离,别让他靠近我。」
「哥,杨复哥也不是故意的。」觉察到气氛不对,我出于愧疚,替杨复开口,「他人挺好的,就是不善言辞。」
「那你就把杨复给自个儿留着吧。」
没等我反应过来,就被曲泽直接推到了旁边的人身上,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。
我瞬间失重,面前突然放大了一张脸。
我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只见我整个人趴在杨复的怀里。
「你放手!」
我的心脏狂跳。
「好。」
然后他松开了手。
扑通一下,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世界突然暗了。
4
因为夜色已深,受我妈嘱托,杨复带我去他家。
一路上,空气尴尬得似要凝住。
「饿不饿?」杨复看我。
傍晚的夜,连散碎的星子也走散了,可少年的眸光亮,璀璨宛若星河,他就这样看着,就让人提不起劲儿。
我缩了缩脖子,将脑袋埋进去了,闷闷地摇头。
他笑了笑,摸摸我的发顶,才过去开了车。
一小时的路程被他开得很稳,昏昏沉沉的让人想睡,直到要停车的时候,他才叫醒我:「到了,你先赶紧上去,这里有些冷,我去停车。」
窗外的聒噪停了,霓虹成了淡淡的烛光。
杨复突然的弯腰吓了我一大跳,慌促地赶紧闭上眼,耳边却是浅浅的笑,「这么紧张干吗?我又不吃了你。」
「啪嗒」一声。
系在腰上的安全带被松开了。
杨复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,等将我裹得严严实实,才放心地开了车门,「你先去,我停完车一会儿就回来。」
刚才的窘迫,脸颊上的余热还未消散,我闷闷地应了声,就赶紧下了车。
与其说下车,其实更像逃。
等到车子没了影儿,才泄气地跺了几下脚。
「曲冉冉啊,曲冉冉!」
我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脸,瞬间疼得吸气,「啊,好疼!」
5
下车后的温度骤降,凉意从四面扑面而来,我还是冻得没忍住打了个喷嚏,快着步子跑进楼里。
楼道里的灯在维修,仅有那几块绿色的安全通道牌冒着光,荧绿色融进了漆黑的夜,阴森森的可怖。
我紧了紧衣服,放快了脚下的步子。
来之前,杨复就说了他家的门牌号,所以找得很容易,可手刚按到门上,它就自己开了。
门口摆放的鞋也很单一,就一双男士的运动鞋和几双一次性拖鞋。
屋里的灯也没开,我进去在墙上摸索了好久,都没找到灯的按钮,有些犯困,索性就不找了,依着窗外的月色走到沙发旁。
伸了伸腰,刚一屁股坐下去,就传来了声闷哼,还有惨叫,「压死我了,好重……」
沙发上竟然有人……
我错愣几秒,反应过来后赶紧起身,吓得躲得远远的。
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后,随着按钮启动的声音,刺目的灯光瞬间席卷了整间屋子。
光太晃眼了,我用手捂住眼睛,留了道指缝去看人,「谁啊?」
「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的吗?」
滚在地上的那团,很麻溜地爬了起来,目露凶狠,奶着声音说:「不是你先进我家的吗?还一屁股坐我身上!」
原来是个小孩。
大概四五岁的样子,连体小恐龙睡衣里的那张小脸肉嘟嘟的,很可爱,他手愤恨地紧握成拳,一咬牙,肉肉的颊上就陷进去两个窝,眼睛水汪汪的,没有一点儿威慑力。
一个没忍住,我蹲下捏了把他的脸,「也太可爱了吧!」
突然想起曲泽好像说过,杨复家五代都是独子,旁系亲戚家也都没有这么小的小孩儿,但家里的这位……
还没来得及深想,小团子晃晃脑袋,连带着尾巴摆了几摆,又揉揉睡意蒙眬的眸,看清我后,突然欣喜,「妈……姐姐!」
他穿着毛茸茸的粉色兔头小拖鞋,哒哒地向我扑了过来。
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我,顿时觉得无措了起来,手抬起来不是,放下也不是,最后像躲瘟神似的避了好远。
小团子扑来,热切地看我,「姐姐!」
我一把拉住送过来的小人,深深地吸了口气,才平复下心情,又怕他搞不懂,只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解释:「第一,我不认识你,第二,我也不是你姐姐……」
话还没说完,小孩「哇」的一声就开始哭,还……鼻涕、眼泪蹭了我一身。
「你……你别哭啊……我错了还不行吗……」
我说的话,显然没有一丝作用。
小团子哭得更大声了,「我好惨……没有爸爸妈妈……现在连姐姐都不要我了。」
他好悲伤。
别的孩子是爸爸妈妈怀里的宝,他是地里的一根草,没人疼,没人爱。
于是,他就拖着长长的小尾巴,可怜兮兮地躲在墙角哭。
6
原来是个没妈的孩儿,我突然能理解了,走过去蹲下,轻拍着他的背哄:「刚才我捏了你,你捏回来也行的。」
下定决心似的,我将袖子卷起来,咬咬牙递过去,「咬回来也行。」
就在我闭紧眼,以为事情可以就此过去时,小团子看我。
「我要是咬了,姐姐你就可以不走了吗?」
他拽着我的袖子,好不可怜的样子。
就在我刚要开口纠正时,下一秒他的眼眶立马噙满了泪水,仿佛我的话一出,就要决堤涌出。
我立马打住了,作为缓兵之计,点了点头,「是。」
小团子抽抽噎噎,眼睛也哭肿了,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拇指,笑得开了花,「那姐姐可不许反悔,拉钩!」
「拉钩,」果然小孩子最好骗。
就在他开心地扑进我的怀里,使劲儿地蹭时,门从外头开了。
月色从玄关处溺进来,带着满身瑟瑟秋风的杨复,映入我的眸,看到屋里的情景,他诧异了片刻,接而恢复正常。
「谁送你过来的?」
话是对我怀里的小人儿说的,带了几分斥责:「已经开始不听我的话了吗?」
他几步走过来,就定定地站在我面前,弯下腰想将团子拉过去。
显然,小团子怕杨复怕得要命,他颤颤巍巍地躲在我的身后,壮着胆子说:「姐姐今天要来,叔叔你都没告诉我!」
叔叔。
这一声,才让我想起,曲泽好像以前就说过,杨复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收养过一个孩子。
他们还一起说笑:「杨复,你这是典型的要娃不要妈。」
每次这么说,杨复都是亘古不变地开玩笑:「加学分。」
杨复看我一眼,准备要将人拽回去,奈何小团子先下手,整个人直接一顺溜爬进我的怀里,手脚并用地攀住我,「我不走,我不要回那个地方。」
话委委屈屈的。
他难过地瘪着嘴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看得我心都软了,「杨复,你别这样凶孩子,就先留下他吧。」
杨复愣了下,然后就不说话了,只是他上扬的嘴角,证明他的心情很不错。
还心情很不错地去做了饭,心情很不错地加了蛋。
一张桌、三碗面、三个蛋,他挑了大的那个给我,又把自己的也扒拉过来,「你快吃,不然一会儿就凉了。」
有点儿多余的某肉团:「我也要两个蛋。」
他水汪汪着一双眸子看人,可惜换来了一记眼刀子,「你再不吃,你的一会儿也就没有了。」
赶紧将蛋塞进嘴里的小团子:「哦……」
7
次日。
胸口的胀痛压得人喘不过气,就在我睁开眼大口呼吸时,一坨软软的小身子寸到我的耳边,他嘀嘀咕咕,胖乎乎的小手搂着我的脖子亲,「姐姐,你醒啦。」
好痒。
我起身将他抱在怀里,刮了刮他的鼻子,「这么早就趴我身上,是不是过分啦?」
说着,就打了个哈欠。
昨晚折腾得太晚了,腰酸背痛的,又被这小团子一大早的折腾,就更提不起劲儿,但我就是舍不得凶他,「是不是饿了?」
小团子头摇成了拨浪鼓,「姐姐,我是起来叫你吃饭的。」
「好,我收拾完就来。」
小团子乖巧地点点头,他个子小小的,肉肉的,不太灵巧地往旁边挪了挪,幅度大了些,衣服就被顺了上去,圆滚滚的小肚皮露出一截儿,奶白奶白的。
我笑着过去捏了捏,小团子很怕痒,边躲边求饶:「姐姐,你快去吧。」
直到被我亲了口才作罢,又将他的衣服整理好,我才出去准备洗漱。
杨复家的房子很大,两户打通,连贯成一间,屋子的装饰也很温馨,可能是因为多了一个小孩,在客厅专门设置了活动区域,沙发上也整齐不一地摆置了毛绒玩具,多是清一色的粉色兔子,还有绿色的恐龙抱枕和坐垫,温馨又可爱。
我也没想到,平日里对其他人都是一张冷漠脸的某人,私下里却是粉色爱好者,没忍住笑出了声。
小团子听到了,从屋里伸出圆滚滚的脑袋,「姐姐,你笑什么?」
「没什么,就只是某人刷新了我的三观。」
我捂着嘴轻咳了几声,目光漫不经心地四处看了一下,问他:「你家浴室在哪儿?」
小团子指着最里面的那间屋,「是那个。」
他不懂地摸摸头,见我走时还在笑,更加迷茫了。
他觉得这个应该记下来,作为和爸爸交换糖果的筹码。
想着,他就麻溜儿地进了屋。
他腿短,又穿的兔头小拖鞋,就更萌了,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柯基。
小柯基一蹦一跳,开心得开了花。
…………
昨天晚上出汗了,一身汗味儿,进到浴室后,我就直接开了淋浴。
脱掉的衣服随手丢进洗衣机里,刚准备全身洗一遍时,才后知后觉地想到,这不是在自己家。
脑子瞬间一片空白。
反应过来,我着急忙慌地去拿刚放进洗衣机的衣服。
但晚了,上衣全部湿透。
「气死……」
我气恼地砸了几下墙,恨不得原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。
后面的话还没说完,随着「咯吱」一声。
手瘫软得直不起来。
我痛得叫了出来,「啊啊啊……我的胳膊。」
门突然被轻扣了下,接而就是杨复担心询问的语气:「你没事儿吧?」
他可能意识到这样不太合适,于是解释道:「那个,我是听到喊声才来的你可别误会。」
我尴尬得要死,「杨复,我手抬不起来了。」
8
继曲泽进医院之后,我也光荣地牺牲了右手。
在我告诉吴女士,她唯一的女儿可能以后手不能动时,她告诉我:「小杨好歹也是医生,你就在他那儿缓缓,白天不用来医院了,好好养病。」
「我能不住这儿吗?」
是真住不下去了,要是那天,他和我哥在一起了,我还不得尴尬死。
于是,我强烈跟吴女士建议:「我都这么大人了,和男生住在一起不好吧!」
「你什么条件,没点儿数吗?」吴女士反问。
心脏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。
不是吴女士瞎说。
从小的时候,别人家的孩子一出生,大家都夸赞的是好看、可爱,到我这儿,就只剩下善良了。
一同的曲泽学习好、颜值高,而我样样避开了,学习一般、样貌平平,简单而普通。
就我而言,自身就避开了所有的闪光点。
吴女士撒了把盐,又给了我颗糖,「怎么?长得像你妈我,就这么不开心了?」
我立马咧着嘴笑,「怎么可能呢?」
「那就在小杨家好好待着。」
世界再次暗了,「……」
真不愧是亲妈。
经过这次会话后,她一次都没来看我。
倒是我哥曲泽意味深长地打了视频过来。
想起这几天和杨复发生的事儿,我多少有点儿心虚,「你怎么有空打视频给我了?」
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,却又有点儿牵强,「你哥我还不能担心你了?」
有点儿奇怪。
可我又说不出那里奇怪。
只见他隔着一张屏幕,四处地瞅了眼,「你一个人?」
我瞬间明白了,原来他是想杨复了。
我立马解释说:「杨复去做饭了,我一个人待着,过会儿他来了你俩打。」
曲泽似乎很满意,手不自禁地轻扣了几下桌面,嘴角带了笑意,「你们两个就没发生什么?」
「怎么可能?!」我赶紧否定。
他笑意更深了,「那也行,凡事儿都是慢慢来的。」
他说得我云里雾里,还不等询问,身侧的人就开了口:「曲泽,你一天天的是没事儿干吗?」
杨复将脸凑上去,占了大半个屏,「眼睛始终就长在我身上了。」
曲泽气极,「自恋。」
「好像某人的什么东西还在我这儿,有的人好像很需要呢!」杨复淡淡的语气。
曲泽听到他的这句话后,显然脸色变了,语气也比刚才软了,「杨复,你别做得太过分了!」
「看我心情,」杨复很淡然的样子,耸耸肩,无所谓道,「反正丢脸的是某人。」
「你有本……」
而后的话戛然而止,杨复直接挂断了电话,将手机扔在一旁,又继续给我抹药,「这个力度还可以吧。」
10
「可以了……」其实我想问他,是不是和我哥在闹矛盾。
可话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
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儿,多多少少有点儿尴尬,直到现在我也没缓过那股子劲儿
不经意地与杨复目光相撞时,脸颊还是会发烫,像心肌梗死。
「下次小心点儿。」
杨复又用纱布遮住我蹭破的手臂,动作小心翼翼的,虽说昨天的伤口在今天已经结了痂,可他还是不放心地要包起来。
「今天的药擦完了,明天早上我再过来给你弄。」杨复收拾着,将东西一样样地放进医药箱。
垂眸时,长而卷的羽睫微扇,落了排细碎的灰影,他的长相本来很乖,只是面相寡淡,唇色极淡,失了人间烟火,让人望而却步,不敢往前。
可他只要稍稍松了眉头,就让人心软得提不起劲儿,头顶暖色,窗外月色,他是那抹绝色。
「其实我可以自己弄。」
直到他起身,我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他,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:「你不用再来帮我弄了。」
不是不行。
是绝对不可以。
心里的那道声音始终在提醒着自己,一遍又一遍。
和杨复之间的距离就应该拉开、避远,就像两道永不相交的弧线,永远都不会有重合的那天。
窗外风吹,云遮了月,少年的眸光淡了,「好。」
他走出去,顺便将医药箱放在我的床头。
嗓音很淡,又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落寞,他说:「一天三次抹药,不要接触水。」
说完就带上门走了。
见人走了,我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,心到现在都还在跳。
没完没了了。
正当我准备下去喝口水时,门口突然一阵躁动,门铃也被按得不停。
有人在破口大骂:「杨复,快给爸爸我开门。」
曲泽!
大半夜的,他带着伤跑来干吗?
可我却还有点儿庆幸,还好他来得比较晚,没看见杨复给我抹药的时候。
我哥心眼小,从小到大就爱较真得不得了,就光是五岁时我偷吃了他的一颗糖,就追着我跑了三条街,这要是知道我看光了他的男人,还不给我剥皮抽筋了。
反正我是怕了,小心翼翼地趴在门上,再三确认杨复出去了后,才跟了上去。
门一直接连不断地被敲着,却在杨复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静若无声。
从我的这个角度,刚好可以看见对立的两人,羞耻得我赶紧捂上眼。
他们在接吻。
11
看来此地不宜久留。
我小心翼翼地准备动身离开,可曲泽这缺心眼的,丝毫没有一点儿眼力见,拖着那条残了的腿就来拉我,我的卫衣帽子直接被一把拽住,他淡淡的嗓音就传过来了:「你跑什么?」
对啊,我跑什么?
啊,这可把我给问住了。
可……我跑什么他不知道吗?
这事儿又比较隐晦,我总不可能直接告诉他:「哥,我是在给你和杨大嫂腾地儿。」
我只能委婉地解释说:「陶白白说,今晚上的月亮和水瓶座会更配,所以我决定去阳台上看。」
「狗屁。」
曲泽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右胳膊,顿时疼得我吸了口气。
杨复见状,赶紧将我拉过去,护在他的背后,「曲泽,你就不能小心点儿?!」
说这话时,他的眉头拧着,「你难道不知道她的胳膊受了伤吗?」
就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的曲泽,莫名其妙的被骂得有些蒙,他呆呆的,张了张嘴,最后只说了句:「杨复,你至于这样吗?」
至不至于不知道,可杨复是真的生气了,直接扛着曲泽出去,抬手就要将门关了,「你给我出去,反正那录音我已经发给梁田了。」
也不知道曲泽是腿疼的,还是冻的,话说都不怎么利索了,「你……你真把那东西给她发了?」
他整个人脸色都变了,用受伤的那条腿挡在门口,又气又恼,可偏又不敢说。
「怕了?」
杨复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,他倚在门上,堵着路。
楼道里的人很多,大多都是被曲泽半夜吵醒来的,一个个目光愤愤又不平,看得我后背直冒冷汗。
赶紧两个人拉进来,苦口婆心地劝:「情侣之间矛盾肯定是有的,你们两个好好的不行吗,何必要吵……」
杨复的目光突然看过来。
我慌忙捂住嘴,完了,我竟然说漏嘴了。
只见他走到我的身边,就直勾勾地看我。
「你是不是以为……」
杨复说得不以为意,可到最后那个字上压重了音,「我和曲泽在谈恋爱?」
曲泽先被恶心到了,他有些不敢置信,「你哥我这么直刚强的一个人,怎么可能被掰弯?」
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,都嫌弃对方得快要吐了。
我蒙了,想到刚才的画面,脸就红了,「你们刚才不是在接吻吗……」
听我说完,两个人出乎意料地同步,开始大眼瞪小眼,然后爆红了脸。
相比尴尬的杨复,曲泽的反应更为强烈,他直接被气得脖子上的青筋显现出来,顶了顶后槽牙,语气颇为无奈:「我的天啊,你这脑袋全用在想象上了吗?我们刚才是在吵架好不好?」
他甩了甩刚才触碰到杨复的那只袖子,嫌弃掩不住,「错位视觉了解一下。」
12
当晚。
我哥就被以扰民为由,拉去了警局。
女生一身正装,眉眼生得秀气,动作却挺糙,直接揪着曲泽的耳朵,「又惹祸了?」
曲泽愣是没吱声,乖乖地上了车。
「我哥一个人去没事儿吧?」
说实话,看着远了的警车,我还是很不放心,可杨复仅是暼了眼,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,「他只是桃花到了而已,会有人处理的。」
「可……」
宽厚的掌心附在我的发顶,温温热热的,扰得人心乱,杨复说:「你就别担心了,我们回吧。」
我不太自然地躲开,眼睛看着脚尖,懵懂地「嗯」了声。
杨复收回手,将失落尽收眼底,恢复一贯的笑,他戳戳我的脑门,「我还没尴尬,你倒好,自己先尴尬起来了。」
「哪有?」
说完,我就抬头一笑,拍着大腿跟他瞎扯,「是外面太冷,进去暖暖就好。」
杨复倒是对我的解释很受用,一直到回到家,他的嘴角都带着笑,还特别做了饭。
直到他端来最后的一道菜,我终于忍不住问:「杨复,你做这么多菜干吗?」
他说得理所应当:「给你吃啊!」
我悄悄看了眼时间——凌晨两点。
这家伙怎么总是半夜做饭?
小团子看出了我的顾虑,他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:「姐姐,我叔叔就这样,每次只要开心了,就喜欢做菜,不管什么时候都拽我起来吃。」
他特别开心,「你来了正好,我明天就不用吃的撑得下不了床。」
「每次都这样吗?」我吃惊。
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开心了,就喜欢半夜做饭。
他点点头,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,「对,每次都这样。」
上一次的时候,好像是他爸爸说妈妈看了他一眼。
…………
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。
所以小团子说:「姐姐,你可不能失信,要一直陪着我呢。」多陪他一天,他就少吃一顿饭。
在看到我点头后,他才放心地吃饭。
可现实是残酷的,在第二天,因为学校突然发消息说回校改论文。
我不得已在第二天一早,就收拾好了行李走。
小团子趴在我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儿,「姐姐,你是不是再不回来了?」
「回回回,谁说不回的。」
他哭得狠,眼睛泪汪汪的就让人生怜,我用纸给他擦了擦,哄着:「姐姐不在的时候,你可要好好听话。」
到底还是个孩子,他吸吸鼻子,用力地点头说好。
杨复就站在门口,他进来接过我的行李,「我送你。」
相处两天,我倒也和他没客套,「那就麻烦了。」
他先去开了后备箱,将行李放进去,然后绕了一圈,开了副驾驶的门,「好了,可以坐了。」
小团子很积极,迈着小碎步就跑过去,「好的,叔叔。」
可小短腿蹬了蹬,步子就迈不过去了,他的小脑袋被手顶着,「没说你,你坐后面去。」
杨复直接将他人提了起来,放在后座的儿童专用椅上,「你的位置在这儿。」
果然不是亲身的。
小团子委屈哭唧唧,打死不理他了。
「冉冉,你小心头。」
杨复将车门敞开,又怕磕到我,就用手挡着。
二次暴击,小团子的泪也流干了。
他觉得,还是妈妈好,湿漉漉着一双眸子就要抱,可左侧的一记眼刀子递过来,「她胳膊有伤,你给我注意点儿。」
他秒怂。
好吧。
他就一意外。
13
杨复按照我的要求,将车停在了校外的拐角,可他提行李的时候,却还是被看到了。
「曲冉冉,这男的简直绝了。」
李宁一脸花痴状,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,「身材也好好,你是哪里找来的?」
「是我表哥。」
被问得头好痛,从开始我就让杨复别下来送我,可他却总是用我胳膊的伤来说事儿:「不行,你胳膊严重了怎么办?」
胳膊还没严重呢,人就先被逼疯了。
李宁眼睛直接长他身上了,她小声说:「那你表哥可真对我胃口。」
本来这个谎可以这么圆过去的,谁知道半路会出现个儿子。
小团子从车上飞奔下来,一边跑一边喊妈妈:「妈妈……妈妈,等等我。」
我后背僵直,赶紧背过身子,想装作不认识。
可腿却被死死地抱着,小孩儿眨眨水汪汪的眼,带了哭腔:「妈妈都不等等我。」
李宁的眼睛直接亮了,天大的八卦啊。
她问小团子:「你说这个人是你妈?」
小团子点点头,又指了指一旁的杨复,说得真诚:「那个是我爸爸。」
李宁都快吃惊死了,「天呐,曲冉冉你竟然背着我们结了婚,」她不可思议,「连孩子都有了!」
去他的表哥梗。
她活了二十年,单了二十年。
至今连男人都没摸过,亲亲、抱抱都不敢想,更别说生孩子了,简直是痴心妄想。
而同是一起大学四年,人家把孩子都生了,她却还是个孤寡……
她好悲痛。
我赶紧捂住小团子的嘴,示意杨复救我,「李宁,童言无忌啦,你竟然连这都相信。」
也不知道杨复怎么调教的,在他的威逼利诱下,小团子情不甘心不愿地改了口:「我刚才说错了,她只是我的姐姐,不是妈妈。」
正好宿舍也到了,杨复索性将行李交给李宁,道了谢后,他隔着长长的街挥手,「我们在家等你。」
「噗。」
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儿喷出。
杨复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?
可我还没想明白,他人就走了,将小团子抱了起来,叔侄两个穿了同款的卫衣,和我的款式也很像。
怎么有种亲子装的错觉……
「李宁,你可要相信我,」我伸手对天发誓,「男人不是我的,孩子也不是我的。」
李宁越发不信了,她说:「曲冉冉,我劝你善良。」
她不信,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,再者,她越看,三人越像,就越不对劲,「曲冉冉,还真别说,你们三个长得真的挺像的。」
这是什么鬼?
我直接一记爆栗给过去,「有的人还说我和孔刘长得像呢,你说我会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老婆?」
李宁吃痛地捂着头,却还是不忘白我一眼,「你就给我说吧,反正改变不了我的想法。」
李宁说话,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。
就像现在,她凭一己之力,就将我结婚、生娃的事儿传了个遍,还不忘加了点儿韩剧蜜恋味儿,「他们相识于一场意外,却因此私订终身,曲冉冉偷偷结婚,暗地里却早已结婚、生娃。」
到晚上时,平时三年冷清的宿舍,就挤得人都进不来,睡在我下铺的女生,脸圆圆的,笑时,颊边总会有两个深深的窝,她戴了厚厚的镜片,说话时,总是慢声细语的。
「冉冉,你生孩子的时候疼吗?」
我的脸立马涨红,连忙摆手解释:「真不是我的娃,我也没生过。」
她呼了口气,也不知道信了没有,头垂得更低了。
「你为什么问这个?」
她咬着唇,脸红得要命,「我和男朋友过段时间要见两家的家长,不出意外的话,到毕业就结婚了,所以来向你取取经。」
脑瓜子瞬间嗡嗡地疼。
同样作为孤寡的我,瞬间语塞,「……」
14
托了李宁的福,原本晚上订好的通宵开黑,被她软磨硬泡成我一个人的脱单请客。
场地定在离学校最近的一家 KTV。
李宁豪迈地拿了瓶啤酒,用牙咬开,狠狠地灌了一口,「老娘毕业一定要找到对象!」
周围的人都笑,调侃她没出息,这丫头倒好,将矛头指我身上了,「曲冉冉都生了一儿子,你们看着,等我有了男朋友就生四胞胎。」
其他的人听了,也都欢欢喜喜地围着我敬酒,说沾沾我的喜气,一杯接一杯,喝得我头有点儿晕。
李宁可真不愧是我的克星。
来时就怕出现这种情况,特意躲在了角落,可还是被她揪出来了,「来来来,咱们哥俩儿干一杯。」
这是一杯吗?
只见李宁将几瓶啤酒,一一揭了盖儿,然后推在我的面前,她的步子已经不稳了,走起来时摇摇晃晃的,「曲冉冉,干了这杯酒,我们是朋友。」
被灌了两瓶后,我是真的喝不动了,直接趴在沙发上睡。
听李宁第二天说,我睡着睡着,突然抱着手机跑了出去,然后蹲在墙角哭。
她们都蒙了,想过来劝劝我,可只要一靠近,就哭得更严重了,开始歇斯底里地哭。
她们原本已经决定将我强制性地拉回去,可刚要行动,就看见我捏着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。
「嘟嘟」地响了两声,就被接通了。
因为按了免提,整个楼道里都是男人的声音:「冉冉,你是不是喝酒了?」
杨复很惊讶,以至于我喊完他的名字后,他就怔怔地望着窗外,一时缓不过来。
天上繁星灿烂,点点汇聚成的是年少的欣喜。
可欣喜啊,总是不经意地让人热了眼眶。
我喝得醉醺醺的,蹲在墙角乖巧地打电话给他,说:「月亮好圆啊,你说,人们总是抬头看月亮,那月亮里是不是有他们日日思念的人啊?」
他也抬头看着,月亮很圆,他思念的人却不在里头,而在耳边,「是,有他们思思念念的人。」
…………
杨复是连夜过来接的我,将李宁她们安置在最近的宾馆里,才带我回的家。
可车刚开到一半,我就闹腾着要下去,因为是午夜,路上行人稀少,他就将车停在路边。
「我不能再喝了。」
我蹲在地上,一圈接一圈描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。
因为喝得有点儿多,一直犯迷糊,还以为是在 KTV 被李宁逼着吹瓶子。
杨复同我一起蹲下来,我画他,他就画我,「好好好,那咱们不喝了。」
风一吹,我就有点儿犯晕,腿一个没撑住,就软软地摔了下去。
可想象中的痛觉并未感受到,有的只是炽热的怀以及怦怦跳的慌乱。
15
杨复搀住我,将自己的外套拉开,把我整个人裹在里头,从后就抱了起来,「我们先回家吧。」
他慢慢吞吞地走,身上的体温驱走了所有寒气,他脸很红的样子,像冬日里灿烂的暖阳,美好得像个少年。
我摇摇头,「不好。」
可少年不听话,非但不放,还一直抱着我走,「听话,乖,已经很晚了,明天我陪你去看月亮,好不好?」
语气像哄孩子。
可我还是很受用,毕竟醉酒的人,在美色和月色里,还是抵不住诱惑地选了前者,「好。」
我仰着靠在他的身上,又抬头看了看月亮,痴痴的、傻傻的,总感觉有人说过什么话,但就是想不起来。
不知为何,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:「月亮很好看,但就是被雾遮了。」
杨复的动作一顿。
隔了好久,他的思绪也飘了好远。
直到我吵着嚷着说头疼,他才反应过来。
「杨复,我头疼,」又极其夸张地着脖子,「这儿也疼,我想喝水。」
可水在车里,杨复只能将我放在地上,自己再去拿,可刚一转身的工夫,我就蹲在了别处。
路边的车辆很少,偶有几个醉汉躺睡在路中央,在明黄色灯的拐弯处,就躺着一个,他喝光了酒,将嘴对准瓶口抖了抖,可还是一滴没有,顿时有些气恼,直接将瓶子扔了出去。
「妈的,老子才喝了一口就没了。」
男人骂骂咧咧地啐了口。
一双白嫩嫩的手却偷偷伸了过去。
我一脸同情,「大哥,这是一百块,去吃顿好的吧,但明天一定要去找活干,这样最终也不是办法。」
男人虽然喝得多,但意识是清醒的,他抬头看人,又看看那张钱,脸色突然都变了,声音很大地说:「我不是乞丐。」
我突然又伸出另一只手,「来,划拳。」
男人蒙了,有些没反应过来,「什么意思?」
我将钱直接塞他手里,免不了地取笑,「大叔,你该不会连划拳都不会吧?」
这转变得也太快了,可男人的面子也很重要啊。他伸手过去,说:「想当年,我也是武林划拳第一手。」
啧啧。
我看不下去了,「吹牛吧你,比一把不就知道了。」
两个醉酒的人,一个不让一个地开始比,「五魁首,六六顺,七个巧,八匹马啊,你吃酒啊……」
可一把接一把,我总是都输,伸手看了看拳头,「看来这手不是我的。」
站在旁边看了好久的杨复,被我的话逗笑了,要不是他强拉着我走,强烈的胜负欲会催使我划一晚。
临走时,我对那男的解释说:「不是我不行,是他强拉我走的。」
男人一副「我懂我懂」的表情:「对……」
挺对的,在我走后,他也被老婆拽着耳朵走了。
16
我是在第二天起来,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一件多么丢人的事儿。
彼时,我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杨复的床上。
我下床,准备去找杨复。
他房间旁边的门开着,我以为他在里头,就走了进去。
入眼就被震撼到了。
满满的一屋子毛绒玩具,还有女士的粉色小拖鞋,兔子耳朵的,床的旁边有一间独立衣帽间,进去后,各色的小裙子被细致地放置在玻璃柜里。
琳琅满目,像个小小的公主屋。
公主屋的桌上摆着一张合照,男孩儿不苟言笑,他一动不动,像个木头似的定住,倒是他旁边的女孩儿,虽然样貌很模糊,可唇角上弯,笑得灿烂如暖阳。
男孩眉眼和杨复很相似……
正当我想要拿近看时,门就那样很不合时宜地开了。
是杨复。
「杨复,昨晚上我是不是很折腾?」我问。
杨复擦着头发的手一停,随手就将毛巾搭在肩上,他像是懂了,憋着笑,「没有。」
他突然看到我身后桌上的照片,不由分说地将门合上了。
怎么在我看来,感觉他好像很怕我看到?
「这样啊。」有点儿不开心。
其实我想问的是,这里的一切,是因为谁,虽然唐突了,可心跳不会骗人,若是那样的话,我就更应该搞清了,「杨复那个……」
话突然就被打断,从客厅里传来一道女音:「我不在,你就把家搞得这么冷清,孩子都跟着你饿瘦了,还是不是亲爸了?」
小团子也在,他脆脆地喊了声:「爸爸快出来吃饭。」
我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。
反反复复地一直响过那句「还是不是亲爸了」。
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叔侄,只是一直在骗我罢了。
心抽疼了一下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,也不知道出来后要去哪儿,但就是不想待在那个地方。
伤心又绝望。
心像被刀刺,肝肠寸断地疼。
以前就该明白的,那被他放置在相册里的照片,以及他家多出的一间屋子,齐齐地摆放了女人的痕迹。
我却像个傻子。
17
若真想躲开一个人,那另一个人就真的见不到了。
在距离手机关机的一周,我一开机,就看到了杨复打的好多电话,以及道歉的短信。
可怎么也没想到,千躲万躲,再次见杨复却是在我家里,还……一脸忧伤。
吴女士还就特别吃这套,小团子直接一屁股坐她怀里,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抱,「奶奶抱。」
她立马开心得开了花,「好好好,团子想要什么,奶奶都买给你。」
相对于对我的冷淡,对小团子就特别热情。
还记得一周前,伤心、难过的我回了一趟家,进门就想妈妈抱抱和安慰。
可妈妈却一巴掌呼在我脑门上,极其嫌弃地说:「打住打住,鼻涕都沾我身上了。」
现在再看看对小团子的态度,简直天壤之别。
小孩被风一吹,就冻得吸鼻子,吴女士乐呵呵地立马拿了纸去擦,「乖乖,来奶奶给你擦。」
双标啊。
合着我不光不是亲生的,还连那负心的狗男人杨复都不如。
我妈拍拍他的肩膀,又哄哄怀里的团子,一副操碎了心的表情,「可真是辛苦你了,小杨,一个人带大娃就很不容易了,还又被嫌弃。」
说这话时,她愤愤不平地看了我一眼。
造孽啊。
我就一外人。
还好爸爸是爱我的,他眉头一直拧着,对于杨复的态度也不冷不热,压根儿就没理,只看了看孩子,才又过来替我说话。
「冉冉前几天把眼睛都哭肿了,你一个当妈的也不哄哄,这外人来了。」
他看了眼杨复,「你倒是热情。」
吴女士瞪他一眼,直接将人推进书房里,「我这会儿和你不想吵,快进去。」
老爷子也回瞪,就是气势不高,他就将门一甩,表示自己的不服气。
「曲冉冉,你今天就跟杨复回去。」待赶走了我爸,吴女士终于对我下手了。
我都没想到,她连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,直接将皮箱提出来,满满的两大箱,不知道的人,还以为我再也不回来了。
「妈,我不去。」只要一偏头,就见杨复看着我。
听到我说这话后,那眼神悲伤的呀……搞得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。
他突然说:「阿姨,算了吧,冉冉就是嫌弃我带着孩子。」
说完,小团子就很配合地哭,爸爸抱着他要走,他就拳脚并用地乱踢说不走。
吴女士到底是不忍心,拉住父子俩,直接将行李放门外,然后将我推了出去,话是对杨复说的,「她那还嫌弃啊?遇到小杨这么好的男人,都晚上笑得合不拢嘴,别说当后妈了。」
18
这还是亲妈吗?
从头到尾,我都插不上一句话,就被她塞进了杨复的车,合着这几天的伤感痛哭,都是自己一个人的雨季。
车里也极其安静。
除了杨复偷偷瞄我几眼,我们谁也不说话,小团子昨晚想必也没想好,趴我身上直接睡着了。
直到车开远了,我才开口说:「杨复,你这样是什么意思?」
老婆有了,孩子也有了,但又和我暧暧昧昧,我迷惑了,更多的则是气愤,「你是想找外遇,可我还不想浪费青春和你玩呢。」
杨复没回应,只是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。
在我看来,他就是心虚。
以为有点儿臭钱了,就是别人的大爷,可小爷我不奉陪,「抱歉,我可没空跟你……」
猛地一个刹车,我急忙护住小团子的头,还好系了安全带,他又反在我的怀里。
还好小团子没事儿,我刚要开口骂,杨复就抢先说了。
「你那天见的女人是我妹妹梁田,我跟我爸姓,她跟我妈姓。」
杨复可能怕我不信,又怕不听,就语速很快地说:「我这儿有她电话,你要是不信,可以打给她问。」
可……
我看了眼怀里的小团子,终是什么也没说,直到到了他家,我也是自己坐在沙发上,和谁都不说话,也不让谁都靠近。
小团子那天特别乖。
他很听话,知道爸爸妈妈不开心,就自己洗了脸、刷了牙,然后上床睡觉。
直到午夜,我反反复复地睡不着,才又爬了起来,不知不觉地,就又走到了杨复卧室对面的那间屋子。
门只关紧了。
轻轻一转,里头的感应灯也随之而亮。
相比于白天看到的,其实晚上更好看。
屋顶的灯是定制的水晶灯,随着旋转,还响着轻盈的音乐,悦耳动听得就让人想起舞。
从头顶落下的光是暖色调的,点点晕染到对面的星空墙上,从这个角度,刚好可以看见是一道人的影子,一丝丝地填充,最后成了一墙。
弯弯曲曲地勾勒,最后绘成一份思念。
就算隔了许久,可我还是认出了那是我,有九岁时的、十岁的、十五岁时的,还有二十三岁时的。
从稚嫩到成熟,从懵懂年少到而今的亭亭玉立,杨复将他的整个青春,和那份悲痛的思念,都小心翼翼地呵护在这所小房子里。
他一直都没有走,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和身份,陪在我的身边。
莫名地,头开始疼,碎碎点点的零星记忆,开始聚拢成巨大的悲伤,将我拢在里面,压抑得喘不过气。
心疼得难受,面前仿佛又重现了当年的场景。
男生刚褪了稚气,异常坚定地拉着我的手,「没事儿的,你别怕,孩子要是生了,我们就结婚,你先等等我,就一个月,我就来接你。」
可我啊,就那样天真地信了。
真心始终没有得到回报。
十八岁的我,在月亮很圆的那天,再也没有等到我的少年。
19
「砰」的一声。
杨复直接踢开门进来,他怔怔地看着墙上的照片,又看看我,慌乱无措地想要过来扶我。
我不由分说,直接推开他,哭喊着质问他:「你那天为什么没有来?」
对啊。
他那天为什么没有来?
他不是说会来的吗,可为什么要丢下我?
骗子。
他就是个骗子。
杨复哽咽着,他不解释,就任我一拳一拳地打,待我打累了,才将发软的我抱在怀里。
「冉冉对不起、冉冉对不起……」
接连不断的泪落在我的手背上,灼热得似要穿出个洞。
「杨复。」
杨复明显被我的冷静吓了,却还是应着:「啊?」
我闭上了眼,脑海中全是记忆里的那张赤诚而又温柔的脸,可心尖像被一道尖锐的刺,刺得鲜血淋漓。
很疼很疼。
「月亮很好看,但就是被雾遮了」,这句话是在前几天喝醉时说给他的。
后半句现在想起来了——「杨复,我们散了吧。」
…………
我是在十岁时,看到家里多了位成员,妈妈让我叫「哥哥」。
可大哥哥不爱说话,任我怎么去挑逗,只会换来他的面无表情。
不管我是搞了恶作剧,还是当着众人羞辱他,他也只是凉凉地看一眼,然后转身,离开。
可真是无趣。
所以,天不怕、地不怕的我,就偷了隔壁叔叔准备拿去酿酒的蛇,悄悄放在杨复的床头。
我蹲在暗处等着看好戏。
终于,在杨复上床的那刻,我看到杨复变了脸色,随着蛇的蠕动,他蹲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。
不由得被逗得笑出了声,我捂着肚子开怀地笑,哥哥胆子好小啊,可刚笑完,我就后悔了。
因为我的动静太大,小蛇被我吸引了注意力,蠕动着身子朝我爬了过来。
作为付出的代价,我在医院躺了几天,回家又遭了一顿毒打。
为此,我更加厌恶那个叫杨复的男生,可一次无意听见爸妈说杨复的事。
我才知道自己是闯了多大的祸。
杨复的爸妈是地质学家,在一次考察中,他爸爸无意跌落崖底,听救的人说,人原本可以活下来的,但那儿气候潮湿,蛇虫居多,被救时,人身上就已经悬着几条带有剧毒的蛇。
以至于杨复的整个童年,都在惧怕蛇虫,有的人可能会笑话他,可我却觉得难过。
我立志要保护这个人。
所以在日后的每天,只要有人欺负杨复,我就第一个冲上去,虽然每次都被打得很惨。
但我们的关系缓和了。
虽然杨复还是不爱笑,可我每次只要生病了,杨复总是会照顾我一晚上,我哪天来大姨妈,他都知道,会红着脸叮嘱我多注意,甚至也会拿出自己三分之二的零花钱给我。
为此,曲泽不知道有多羡慕。
可还是没办法。
杨复是我一个人的小跟班。
喜欢就像日积月累的石,越积越多,越垒越高。
我在自己十八岁的那天成人礼,做了一件大胆的事儿。
我将二十一岁的杨复,诱拐到了小树林,威胁地说:「小跟班,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做大哥的男朋友,不许反抗。」
杨复出奇听话,没有动。
而后,我俩的关系就慢慢开始变了,从开始的一前一后走,到慢慢的开始牵手走。
别人骂杨复是个木头,可我心里欢喜得很,总是回怼,「是木头我也喜欢,你管不着。」
然后我就狠狠地亲杨复一口,看到他红了脸,才笑着跑开。
可,直到渐渐变大的肚子,以及怀孕初期的孕吐反应。
我开始慌了。
可杨复却是紧紧抱住我,安慰我说:「没事儿的,你别怕,孩子要是生了,我们就结婚,你先等等我,就一个月,我就来接你。」
我信了。
可他没有来。
我不知道的是,在我等他的那天,他也同样在祈求着,希望车开得快点儿。
可老天啊,总是向我们开玩笑。
在杨复半途听到,电话里那道年迈的声音说:「你妈妈人找到了,只是人现在神志不清,你快回来吧。」
他驱车回去,心里念叨我,让我再等等他,但再次回去时,就被我的爸爸赶出了门,「你知不知道,你做了什么事?我也算养过你,你不念恩也行啊,我求求你放了冉冉吧。」
在他没来的那天,我等了他一夜,直到被醉酒的司镜撞了后,都死死地捂着肚子。
我忘了他,忘了我们所有的过去。
孩子出生后被抱到我的面前时,我就开始大喊大叫,父亲没办法,只能将孩子交给杨复。
所幸还好,我们还没走太远。
从认识开始,我的身边总是会有他的身影。
无时无刻,刚要遗忘的时候,就又出现。
反反复复,一次又一次,却深入骨髓。
这是杨复唯一能陪伴的方式,不近不远,却让人思念成疾。
…………
南城是个多雨的城市,空气里总是带了潮,丝丝缕缕的热风,也夹杂了少女的脸红。
我喊着:「杨复,你要不要脸啊?我都说散了,你一直抱着我好吗?」
月儿圆,从云层里露了尖,朦胧又美好,我将银灰的雪色抖落在少年的发间。
男生将小团子拉过来,我们三个人拥在一起,他摇摇头,「孩子都有了,散不了了。」
(正文完)
【曲泽番外】
一个女生的力气可以大到什么程度?
徒手搬动水桶,还是单手拧水盖儿,曲泽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。
如果是以前的话,他觉得柔柔弱弱是女孩的天性,可彼时,楼道拐角的那抹身影,随着上下起伏的喘息,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在男生的脸上。
一米八几的大男生,嗓子都号哑了,「梁田你他妈……」
一拳砸了过去,男生捂着脸就开始惨叫。
「看够了没有?手机里的视频拿出来!」
「你说什么呢?」男生涨红了脸,「可真的是疯了。」
女生白净细腻的额上湿了汗,她甩了甩泛红的手,又活动着手腕,斜着眸子睨他,「看来是打得轻了。」
而后,就打掉了他的两颗牙。
男生的脸也肿得不像样子,他彻底憋不住地痛哭,「别打了,你要是不信我的话,就去问问她,看我偷拍她的裙子底下了没。」
梁田这才住了手,她起身捋顺校服,将书包随意地往肩上一搭,就听到女生说:「他没有,是你弄错了。」
然后转身就走了,徒留了她一个人。
就在刚才坐车时,她看见男生贴在女生的身上,用手机对着她的裙底拍。
可女生不敢反抗,只是在快下车时,才红着眼跑了下去。
四周是笑,还有满满的嘲讽,「可真是搞笑,不就当了个班长吗,真就以为自己能当英雄了?」
「可不是吗?你瞧她那狂的样儿。」
直到老班来,梁田一直都是不说话,她拒不认错,在男生得意的挑衅里,她拿出他兜里亮着的手机。
「老师,你罚我,我认,可这小子是个混球。」
老班是个女生,姓李,厚厚的眼镜下有几许不可思议,手里却还是接了,她打开视频看后,就当即揪着男生的耳朵走了,「你小子还挺能耐啊,现在立马把你家长叫来。」
这件事后,一夕之间,原本追过梁田的男生,都吓得避而不见,以前托人塞在她桌筐里的巧克力,又被偷偷拿回去了。
可作为当事人的梁田,却是毫不在意,依旧坚持每天下午去喂猫。
在学校的老校区,她发现了一窝小猫,猫妈妈在路边抓鸟时,被过往的小轿车碾死了,小猫又不会捕食,她就每天中午多拿一份饭,下午放学就送过去。
可最近她发现,小猫胖了一圈。
不光如此,还偶尔有几只不会那么按时地等她了。
所以,今天中午她就过去了。
当她看到,小猫们齐齐地扑到男生的怀里,就气得往他身上丢了颗石子,「喂,这是我的猫。」
她目光落在地上的肉上,蛮横又不讲理地说:「谁知道你送来的东西有没有毒。」
说实话,曲泽在看到她时,明显也是吃了一惊,可又看到少女因为醋意,热辣的阳光下脸颊泛红,玲珑剔透得像个芭比娃娃。
她气鼓鼓着腮帮子,任小猫怎么挠她,就死也不放地将它们抱在怀里。
那眼神,小心翼翼的,就生怕他偷了。
「你不知道小猫一天也要吃几顿的吗?」他蹲下,小心地将她的手松开,看着血淋淋的伤口时,就不自觉地皱眉,「先去包一下手吧。」
对啊。
她摸了摸肚皮,血渍蹭在了校服上,羞愧地说:「我忘了……」
哪还有那天打人的蛮横,她愧疚地摸着小猫的头,将曲泽带来的吃食递过去,自顾自地说:「抱歉啊,我没有照顾好你们。」
阳光是暖柔色,镀在女生的每缕乌发上,温柔美好得不谙世事。
心动真的很奇怪,就像是现在。
可他还没弄明白这份雀跃的欢喜,梁田就转学了。
大一的时候,他像个傻缺一样,打通了那个电话,「我说我爱你啊,你怎么就不相信?」
他开着车,风声呼作里,他听见她说:「曲泽,你酒驾。」
看吧。
不懂浪漫的直女,就应该温水煮青蛙,所以他说:「那请你来抓我吧。」
跟酒鬼讲什么道理,梁田打了个哈欠,「我要睡了。」
「那过会儿见。」
曲泽挂了电话后,梁田就去睡了,可大半夜的,就被一通警局的电话吓得够呛。
大冬天的,她只穿了件睡衣就过去了,一进去,就被警察叔叔一顿说:「年纪轻轻的,谈恋爱都谈到警局了。」
「他不是我男朋……」
她刚要解释,就被醉醺醺的人抱住,他好开心,「梁田,你来啦。」
「你怎么进来的?」
梁田直接把他推在对面的椅子上
曲泽好委屈,又扑了过去,「我听说,你报了警校,因为想你了,就来警局了。」
他耷拉不住脑袋,就强赖着靠在她的肩上,将手一并,递过去,「梁田,你抓我吧。」
(完)